“思然同志，你的公派留学申请已经通过，半个月后你们这批留学生就会出发前往美国。”
何教授翻了翻面前的资料，又关切的问：“不过这一去就是好几年，家里人没意见吧？”
再回神，她语气坚定：“留学回来建设祖国，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，我爱人是理解我的。”
教授夸赞道：“好，有觉悟，你的能力有目共睹，那就先回去好好准备和家里人道个别。”
“恒安，谢谢你帮我找的资料，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你的帮忙，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快适应大学生活。”
顾恒安脸上是她极少看见的温和笑意：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，应该的，以后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。”
听见特意两个字，方思然看了看他身后一直望着这边的夏静妍，还有她手里拿着的资料，眼底漫出一丝嘲讽。
顾恒安没有注意到她的冷淡，转头朝夏静妍道：“静妍，反正顺路，就一起回去吧。”
偶尔她也会笑着问方思然：“这些事恒安都没有跟思然同志说吧，你别看他现在稳重，小时候可淘了。”
当年方思然响应国家号召，下乡成为知青，高考恢复的第一年，她考回了北京的大学。
夏静妍出现的那一天，方思然才知道，原来顾恒安还有这么一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。
那段日子，顾恒安几乎日日魂不守舍，连结婚纪念日都能忘记，可只要是夏静妍的事情，他总是无比的上心。
一开始方思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，直到那次，顾恒安发小生日，他去了发小家吃饭。
在发小家门口，她刚好听见有人感慨：“要是当初静妍没有下乡，那跟恒安结婚的，就是静妍了，你们俩可是当初我们胡同的金童玉女。”
以往的顾恒安在她面前总是稳重少言，但经过了刚才的有说有笑，方思然突然就觉得这沉默带着明晃晃的嘲讽。
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方思然的饭碗中：“怎么不说话？又在为静妍的事情在跟我闹脾气？”
顾恒安并未发现那笑意不达眼底，松了口气又道：“静妍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。”
“她下乡之后吃了很多苦，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，在学校又不熟悉，我这个当哥哥的才帮衬帮衬。”他语重心长，“思然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，应该理解的。”
吃过早餐，顾恒安起身就往外走：“部队最近有些忙，今天晚上可能要晚些回来，你自己早点休息。”
顾恒安走到门口，顿住，又转头：“对了，静妍才回来，又比我们小两岁，在学校她要是遇见什么事，你多照顾着她点。”
她将自己的报名表递过来却又不走，而是眨了眨眼睛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思然同志，这是我第一次报名参加学校的活动，很多地方都不懂，你能不能帮我……”
她平静地打断了夏静妍：“抱歉，我只负责统计报名的学生，其他的都与我无关。”
就又听他道：“你知不知道静妍为了能参加这一次的项目，找了多少资料，做了多少功课？”
“我以为你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，转头搞这种小动作针对她让她落选，有意思吗？”
“夏静妍落选只能说明她能力还不够，你们有异议的话，可以直接去问李教授，这个项目由他全权负责。”
方思然第二天醒来时，身边的被窝里一片冰冷，也不知道顾恒安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。
李教授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：“那个叫夏静妍的学生跟你爱人什么关系？怎么他昨天那么晚了，还来找我问项目的事情？”
方思然压下心间的波澜，淡淡笑道：“夏静妍是他看着长大的邻居妹妹，刚下乡回来，他难免多操心些。”
顾恒安道：“忙完了，特意来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，昨天惹你生气了，跟你道个歉。”
想起李教授的话，方思然喝了口水：“我今天遇见李教授了，你想帮夏静妍我理解，但别做的这么大张旗鼓。”
方思然将水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，抬眸与之对视：“妹妹？她叫过你一声哥吗？”
顾恒安的眼眸一暗，沉声反问：“称呼有那么重要吗？我们那么多年的情谊又哪里需要一个称呼来体现。”
“我觉得你现在变了，变得有些不可理喻。”顾恒安起身，“我想起部队还有些事，先走了，你慢慢吃。”
“这不是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吗，我最近为了买书把钱全都花完了，都好久没吃肉了。”
沉默两秒，顾恒安说：“这应该是你嫂子带回来的，你要想吃，我给你肉票和钱你自己去买。”
夏静妍干笑一声：“思然同志应该不喜欢我这么叫，她和我撇清关系，让我叫她方老师呢。”
顾恒安早没有了刚才饭店时的冷沉，连忙开口解释：“我刚回来，碰巧静妍来还资料。”
在快要进房间前，方思然转头：“对了，夏静妍同志，在学校让你叫方老师是为你好。”
外面的说话声不大，方思然也没耐心细听，只琢磨着离开时要带哪些必备又实用的东西。
方思然停住了动作，平静询问：“我说的哪句话让她不舒服了，需要我去道歉吗？”
想起方思然特地带回来的红烧肉，他心里又生出愧疚：“不用，我已经替你道过歉了，你出来，我把菜热一热我们俩一起吃。”
她刚要说话，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，浑厚声音传来：“思然同志，你家里出事了，你快去看看吧……”
平日不苟言笑的方父神情柔和：“没什么大事，医生说就是轻微骨裂，养个把月就好了。”
方母也连忙解释：“哎呀，吓到你们了吧，我当时也是搞不清状况才让人去通知你们。”
顾恒安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：“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收拾东西，再拿点肉票和钱，给爸多买点东西补补。”
这时，隔壁大胖小子敲门：“方爷爷方奶奶，明天中秋，我爷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。”
“你们小两口结婚也快三年了，什么时候生个孩子？之前恒安说是等思然上完大学再考虑，现在也差不多了吧？”
方父想得更多，他沉着脸：“是不是那小子对你不好，你告诉爸，爸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好欺负的。”
她笑道：“我这是响应国家号召，等学成归来就能为祖国多做贡献，你们难道不支持吗？”
方父这才放心下来，宽慰方母：“思然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操心过，她心里都有数，我们就别担心了。”
方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喷洒在自己脖颈上滚烫的呼吸，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她将顾恒安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开，随口寻了个由头：“孩子的事情急不来，我这两天累了，先休息吧。”
没多久，顾恒安又道：“今天看见我战友家的小子了，很淘气，一点也不听话。”
夏静妍欢欢喜喜地坐下，状似无意地道：“前几天恒安跟我说方老师心情不好，请教我要怎么办呢，现在看到你们一起吃饭，我很开心。”
夏静妍一愣，沉默一会又笑道：“既然你们和好了，恒安说好的谢礼什么时候给我？我可是期待了很久。”
顾恒安看了眼身旁的方思然：“她说学习起来老是忘记时间，我就答应送她一块上海牌手表。”
顾恒安动了动唇，又看向夏静妍：“你这丫头急什么，我已经托去上海的朋友带了。”
两人从食堂出来，恰好遇见方思然的一个女同事，她见到两人，打趣道：“顾团长这是知道思然要走了舍不得，天天来陪着呢？”
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，顾恒安便也没有怀疑，松了口气：“怎么不提前跟我说？要去多久？东西有没有收拾好？”
一个出差回来的男同志开玩笑道：“真羡慕思然同志的魄力，说申请公派就申请了，思然同志，你爱人难道一点意见都没有吗？”
“对啊，原本我也想着申请呢，但一想到要跟我爱人远隔重洋几年，通信也困难，就放弃了。”
昨天在食堂前遇见的那个女同事开了口：“这算什么问题，我昨天还看见思然同志她爱人特意过来陪她一起吃饭。”
还没进去，突然有个女同事拉住方思然，语气古怪地看着坐在玻璃窗前的两个人影。
方思然看着那谈笑风生的两人，若无其事转头：“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妹妹，小姑娘害羞，我们人多就不去打招呼了。”
她怔愣时，顾恒安解释说：“我刚才看见你跟同事们一起吃饭了，怕打扰你们，就一直在外面等着，接你一起回家。”
方思然还没说话，身后那些人就起哄：“顾团长真是贴心啊，哪里像我们家那口子，说话做事从来不分场合。”
方思然怕他们多嘴说出什么话，连忙拉住顾恒安的手腕：“那我们就先回去了。”
顾恒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，里面也是一块女式手表，跟夏静妍那块略有不同。
顾恒安松开她的手：“我得过去看看，思然，过两个月正好是你的生日，到时候我们再来拍好吗？”
匆匆说完，也不等方思然回答，顾恒安一点犹豫也没有地转身朝夏静妍跑了过去。
他回答完想到什么，又解释了一句：“静妍从小娇气，出了这样的事被吓到了，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。”
“你跟静妍同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，她现在受了伤，你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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